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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足球的问题究竟在哪？如果不以抬杠为目的，单从自身所能看到的角度，其实就能看清楚很多问题。将这些问题分门别类梳理一遍，真相往往会越来越清晰。
首先，这里‘中国足球’的讨论范围只限定为中国男足。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浮出水面了，当我们讨论‘中国足球的问题’的时候，讨论的是‘中国足球’是谁？是国家队还是各级别联赛？还是各级别青训体系？
先行讨论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多数人认为，三者是互相绑定，逐层影响的，即优秀的青训打造出优秀的联赛进而打造出优秀的国家队。于是顺着这条逻辑，国家队一切骚操作都可以归咎为联赛水平差，进而推导出青训薄弱，进而又延伸出‘足球人口少’，‘足球基础薄弱’等等许多道理。
我认为，这条逻辑是简单但是过于粗糙的。因为简单所以受众面大，但同样因为粗糙所以真相很难被进一步挖掘。我们大概可以从以下三个问题来拆解否定这条逻辑。
1.如果国家队的表现只与联赛水平深度绑定，那么五大联赛所在的国家将大概率垄断世界杯，非洲球队总体理应垫底。
2.联赛水平如果只与青训体系水准深度绑定，则无法解释人才辈出的荷兰，比利时，葡萄牙这些国家的联赛为何没有跻身欧洲顶级联赛
3.如果青训体系又与‘足球人口’，‘足球基础’深度绑定，则无法解释娘胎里就会踢球的南美人为何并没有孵化出全球最优秀的青训体系。
所以，国家队的表现往往不是一个国家足球综合水平的输出结果，甚至带有一定的随机性，比如比比皆是的‘小国巨星’现象。又比方讲，我们过去几年的‘归化’努力，就完全是在足球综合水平没有任何提升的时期提升了国家队的综合水准。如果不是某些‘囚员’作妖，我们事实上是有机会入围本届世界杯的。
进而，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诉求只是让国家队整体能力提升，我们只需要坚定的执行归化政策，对于胆敢在国家队体系内假公济私徇私舞弊的，就通过司法介入让他‘进囚’，如此一来短期内我们或许就能看到显著的效果。
由此可见，多数人对于中国足球的不满其实并不简单在于国家队萎靡的表现，而是在于本身抱定的逻辑并不正确从而在现有的环境下看不到任何希望导致的悲观情绪蔓延，即：看不到青训现状的改变从而认定联赛水准不可能提升从而认为这辈子很难再见中国队出线了。这样的状态下去分析问题是很难摸到问题的本质的。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被剥离了一层，来到了第二层，即左右联赛水平的根源是什么。
‘金圆足球’几乎被一致抨击。但我想说，如果金圆足球是罪过，那么无法解释中超的总体上座率在金圆足球盛行的几年爬升到了高位。也就是说，巨量的资本投入事实上提升了联赛水平，因为球迷用脚投票的上座率不会骗人。能吸引人买单的当然是好看的比赛，好看的比赛当然是较高水平的，既然比赛水平确实提高了那么现在称其为‘罪’便是放下筷子骂娘了。如果你认同金圆足球有罪，同时又认同联赛水平提升可以促进国家队水平提升，那便更是逻辑不自恰。
于是我们可以剥开一个更进一步的问题，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深层次问题：如果资本的投入确实可以提升联赛水平，但是联赛水平的提升并不必然提升国家队战绩，那么资本投入的动机是什么？
职业联赛的本质是一个行业，投资职业联赛的本质是投资联赛这个行业。行业投资有且只有一个关键动机，就是获取商业利益。除此之外，其余的收益，比方讲球员水平的提升，都只是投资产生的附加值。
如何理解‘职业联赛的本质是一个行业’呢，例如，网络可以被视为是一个产业，这个产业链上的每一个环节都会诞生一个行业，我们所耳熟能详的几个行业巨头都堪称是世界顶级的存在，比如微信，抖音，淘宝。但某些行业的繁荣并不代表产业整体的强大。那么我们将足球视为一个产业的话，中超为代表的职业联赛其实同样就是其中行业级别的一环而已。产业总体水平差并不影响资本认为在这一环上依然有利可图。
所以对于国内的职业联赛，我们需要单独剥离来看，因为资本并没有义务也没有动机去为国家队战绩，或者更为宏大的所谓中国足球总体现状负责，所以我们便不能将职业联赛简单视为整个中国足球的代表或者缩影，也就更不能简单的将其与国家队，青训，足球人口，足球基础相互绑定。
从纯商业的角度来讲，脱离整个足球产业水平单独提升联赛水平是完全可行的，就好像我们无法生产最好的芯片并不妨碍我们用淘宝用微信或者刷抖音。金圆足球的错在于如果过于极端过于投机便会缺乏可持续性。但并不能以此否认资本在联赛这一行业中的重要性，事实上任何行业的现状都是资本用脚投票的结果，足球联赛当然不能独善其身。我们应该期待的，其实是更健康的投资环境从而让资本的投入具有可持续性，我们应该质问的，是为何联赛投资环境无法让资本保持长期持续稳定投入。
同时，如果我们继续用商业的思维来往下分析，资本如果愿意持续在联赛这个行业内进行行业投资，必然激活行业上下游的活力。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未必要通过高水平青训才能培育出高水平联赛，反之同样成立。赚钱的营生自然会有人去做，资本的信条向来如此。
理解了以上这两层问题，我们就能推论得出的三个更为明确的问题，我相信只有解答了这三个问题才能有效解答所谓‘中国足球存在哪些问题’。
1.我们明明完全可以通过‘归化’实现国家队战绩短期迅速提升，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最终扼杀了这条路线？
2.我们足球联赛的行业投资环境为何无法见到改善？
3.我们曾经拥有过繁荣无比的中超联赛，但为什么上游的青训，更上游的足球群众基础，却未见被激活？
我们审视这三个问题，并且分析谁是这些问题的获益方，那么谁就最有可能需要为此负责。需要为此负责的人或利益，也就是中国足球这些问题的终极答案。
问题1:
国家队主教练向来受到足协多重掣肘，恐怕历史上只有里皮这个量级的教练可以拥有比较宽松的环境。李铁常年在国家队混迹，当然熟悉个中套路。他在拒绝使用归化球员时表现出的专断明显是他这一量级的国产土帅所不可能拥有的权势，所以我们可以清晰的得出结论：原本的掣肘，失效了。同时，支持并且打造归化路线的团体（我们暂可称为归化派）几乎是一个资本与行政权利的结合体，收买他们过于困难。李铁大概率因为成功收买身边的掣肘从而得到了错误的信号，结局几乎是注定的。只是可惜了这帮好端端的归化球员。
但是李铁被扶正，掣肘被收买，本身也意味着在国内足球这个圈子里还有些势力，其利益与归化派相对立。也就是说，这条路线失败的本质原因并不是李铁从中做梗，而是这条路线本身并没有被铁板一块地确认，李铁只是其中一颗棋。所以关于问题1我们便可以得出答案了。
如果在这起案件中，有高级别的行政权力落马，那么对立的一派就有可能顺势统一后续的政策导向（未必是继续归化因为一时间也很难再找到冤大头出钱了），那么国家队还是有希望止住颓势的。如果没有，那国家队大概率还是继续向下坠落，缅甸足球未来可期。
问题2:
资本可以塑造行业，但是行业中的先天病并往往不能纯靠砸钱解决。国内职业联赛的先天病是不职业，这是共识。从微观来讲，这种不职业体现在球员往往不自律。但不自律是完全可以被资本解决的，你看当年恒大的球员就很少被曝抽烟喝酒吃火锅嘛。真正难解决的，是宏观的不职业。具体表现变是主管部门各种朝令夕改，各种奇葩新政，各种伤害投资人权益的行为，不做详细举例了。
是主管部门愚蠢么，我从来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当层级高到一定程度时便没有蠢人。我认为，职业联赛宏观不职业的根源是过于落后的足球水平与其所蕴藏的过于庞大的商业利益之间的巨大反差从而使得腐败不可避免。足球水平过于落后，导致了官方行政力量介入在我们独特国情下具备天然的合理性。而行政介入之后面对的利益之巨大，深度的商业化带来的获利之迅速是其他任何体系所不可能企及的。所以行政体系被迅速腐蚀，当权者在任期内滥用职权以期望有限的时间攫取最大的收益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回看历史，在恒大崛起之前，中超联赛已经几乎被资本抛弃，这便是资本用脚投票的明证。而以恒大为代表的一众地产商蜂拥进场明显带有一定的时代特征，具有极强的投机性，很显然不具备改变联赛根源性腐败问题的动机，所以投资环境完全没有改善的内在动因。
也就是说，在目前情况下，问题2就是个死结，并且我们越是希望能够通过政策层面来改善联赛环境，其结果反而越有可能进入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据此推论，年初开始推进的球队中性名改革可能是一个良性的信号，起码可以挤出一些投机性的资本，从而让留在场内的玩家能够内生性的产生改革的动机。当然，这是一种较为乐观的推论，联赛的走向最终还需等待疫情退去，观众重回球场后，才能逐渐清晰。
问题3:
其实解答了问题2，问题3也就自然解答了。短期投机的地产资本并没有改变联赛深层贪腐的动机，深层的贪腐向下层层腐蚀导致了国内足球体系基础性的溃烂。如果问题2逐渐修复，那么问题3自然回得到修复。
我素来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并且服从逻辑推论。我希望能以此文在当前这个环境中，给大家带来一些或有或无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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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8 12:30:22